國際芭蕾比賽中,除規定動作外,參賽者還需跳一段原創劇目。李春華說,她的學生參賽時,跳的都是舞蹈學院老師自己編舞創作的芭蕾,配上中國音樂,效果很好。“我的一個學生參賽時穿著小旗袍跳芭蕾,增色不少,給評委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然而中國芭蕾原創作品的一大軟肋是“語言表達問題”。畢竟是舶來品,“如果沒有用好,會使觀眾產生奇怪的感覺,就像拿筷子夾牛排吃。”李春華說。
《國際先驅論壇報》的評論文章認為,中國“獨特的”——有人認為是“奇特的”——芭蕾樣式,是通過中國的意識形態與腳尖旋轉結合而產生的。
燕冰曾是芭蕾舞演員,但從未跳過主角,原因是領導認為她“技術旋轉很好,舞蹈語言很差”。年近六十的燕冰坦率地說:“我小學畢業。年輕時練舞,都沒看過外國人演的芭蕾,你讓我怎么表達?就知道死練功。”她現在的用武之地,是在家輔導自己的孫女跳芭蕾。
經典政治符號的尷尬
從前的“運動員待遇”如今早已成為歷史。中央芭蕾舞團副團長黃民暄說,中芭的約60名演職員的工資都要靠市場,他們必須為在市場中占領一席之地而“拼命干”。
而這位上世紀60年代的舞蹈演員當時之所以選擇芭蕾,恰恰是因為“家里窮”,一進舞蹈學校,就“吃住什么都有了”。
黃民暄將內心的些許失落感歸結為“表演藝術發展的多元化”、“各有各的觀眾群”。
在市場經濟洪流中,芭蕾卻早已被精明的商人們相中。貼上“塑造高貴氣質”的標簽后,各大健身房都開設了芭蕾舞訓練課程。一些專業芭蕾舞演員和學生,到健身房兼職做起了教練。
遼寧芭蕾舞團的一名青年男演員說,他一個月的工資收入只有2000元左右,“最頂尖的男女主角,月收入可以到1萬元”。
一些芭蕾舞演員不得不走穴賺錢。在北京某國大使館舉辦的晚會上,一名自稱是北京芭蕾舞團的女演員為賓客跳舞助興,其中就有《紅色娘子軍》的片段。所謂紅色經典所包含的革命隱喻,在紅男綠女的推杯換盞中悄然隱匿。
對當年那些熱愛紅色芭蕾舞的觀眾來說,《紅色娘子軍》與《白毛女》這樣的劇目成了虛妄的懷舊噱頭。
“票價那么高,演得那么爛,主要是完全沒有當年那些演員的政治激情。我再不會看中國的芭蕾了。”陳女士是一位將軍的女兒,在看了中芭在國家大劇院演出的《紅色娘子軍》后,她感到很失望。
那天的演出是不對外售票的。陳女士的座位在前區7排,后面兩排坐著一些人們熟悉的公眾人物。來看演出的,多半是她那樣的1950年前后出生的人。如果商演,她坐這個位置的票價是1680元。
“要自己掏錢,我寧愿看百老匯的歌舞。起碼,那些演員的大腿舞跳得地道。”陳女士說。
中芭也試圖走低價路線,放下身段到大學演出(比如在北京大學的演出票價為20~85元)。可是,一名看過中芭革命經典演出的北京外國語大學學生說:“沒什么意思,一點不好玩,音樂和舞美都怪怪的。”
但李春華卻更愿意認為,尷尬局面是好演員不多所致。她說,中國有很多傳統的廣場藝術,比如秧歌。“這些民間舞,拿著扇子,或打把傘就能跳了,但芭蕾是需要環境和嚴格訓練的。”
然而遺憾的是,現在真正喜歡芭蕾而且勤奮刻苦的學生很難找了。“都是獨生子女,家里嬌生慣養的,難啊。”李春華感慨道。
不可否認,在國家意識形態隱退后,芭蕾與政治疏離,然而其獨立的市場卻遠未成熟。除了在國外演出,一年一度的國內賀歲芭蕾演出季,也許是中國各芭蕾舞團謀生的最大契機。
從去年12月18日至今年2月1日,中央芭蕾舞團在國家大劇院、天橋劇場和北京大學百年紀念講堂推出了20余場形式各異的演出,先后上演《紅色娘子軍》和《平克·弗洛伊德搖滾芭蕾》等中外名作以及芭蕾專場晚會。
中央芭蕾舞團團長趙汝蘅總不忘強調自己的觀點:芭蕾不是高雅藝術,而是大眾藝術。像這樣的“演出季”,中芭已進行了11年,每場演出收入大約15萬~20萬元。無論買票還是持贈票,年終歲末看芭蕾,已成為部分中國人的習慣。
李惠子(中國特稿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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