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師引路
吳健雄是吳家出生的第一個女孩。幼時的吳健雄長得眉清目秀,十分討人喜歡。和其他許多小孩一樣,在學習方面,吳健雄也是從詩文背誦、識方塊字和算學起步的。在學習過程中,吳健雄已顯現出頗不尋常的智力。
1923年,11歲的吳健雄到離家50里的蘇州去讀書。吳健雄就讀的蘇州第二女子師范是當時一所相當有名的學校。校長楊誨玉女士是一位很有眼光的教育家,經常邀請知名學者來校演講。在這些學者中,給吳健雄印象最深的是胡適先生。其實,在胡適來校演講之前,喜愛看書的吳健雄已在《新青年》等雜志上讀過胡適的文章,對胡適非常仰慕。胡適來校演講前,校長楊誨玉知道吳健雄的文章寫得很好,又對胡適很崇拜,便說:“健雄,你一向喜歡胡先生的思想,這一次就由你來把演講記錄寫出來好了。”吳健雄還記得,胡適那次演講的題目是《摩登的婦女》,內容是講婦女應如何在思想上走出舊的傳統。
1929年,吳健雄以優異成績從蘇州女師畢業,并被保送到中央大學(現南京大學)。吳健雄念的是師范,按規定要先教書服務一年,才能繼續升學,但由于當時規定并沒有那么嚴格,因此吳健雄在這一年當中,并沒有去教書,反倒是進了上海的中國公學再讀一年書,因而也有機會成為胡適的得意門生。吳健雄曾說過,在一生中影響她最大的兩個人,一個是她父親,另一個則是胡適先生。
剛開始的時候,胡適并不認識吳健雄,雖然他知道中國公學有一個資質極其優異的學生叫吳健雄。有一次考試,吳健雄就坐在前排,考試是三個鐘頭,吳健雄兩個鐘頭就第一個交了卷。胡適很快看完卷子,送到教務室去,正巧中國公學的兩位名師楊鴻烈、馬君武都在。胡適就說,他從來沒有看到一個學生對清朝三百年思想史懂得那么透徹,于是給了她一百分。楊鴻烈、馬君武二人也同時說,班上有一個女生總是考一百分。于是三人各自把這個學生的名字寫下來,拿出來一看,結果三人寫的都是吳健雄。
吳健雄和胡適的這段師生經歷,不但吳健雄認為對她影響深遠,而且胡適也曾在公開場合說過,這是他平生最得意、最自豪的事情。
20世紀30年代初,吳健雄開始大學求知生涯之時,物理學在西方正經歷革命性變革。對于令人眼花繚亂的物理學進展,18歲的吳健雄雖然并不完全知曉,但她少年時念過關于居里夫人的傳記,居里夫人是吳健雄崇拜的偶像。不過,她完全沒有想到,不到20年后,自己會因為在原子核物理方面的杰出貢獻而被譽為“中國居里夫人”。
赴美留學
1934年,吳健雄從中央大學畢業,到浙江大學當了一年多助教。1936年,吳健雄得到叔叔的資助,準備到美國讀書。吳健雄到達美國舊金山時,加州大學柏克萊分校已開學。當時一個叫楊的華裔學生,是中國學生會會長。他告訴吳健雄說,兩個星期前這里也來了一位中國學生,是學物理的,可以帶吳健雄參觀物理系。那位中國留學生就是袁家騮,他是袁世凱的孫子,不過當時吳健雄并不知道他和袁世凱的這層關系。
當時的柏克萊,雖然并不像哈佛、耶魯、哥倫比亞等名校有那么悠久的歷史,卻吸引了一批年輕而具有頂尖水平的物理學家,如發明和建造回旋加速器的勞倫斯,當時年僅35歲;后來被譽為美國“原子彈之父”的奧本海默,當時才28歲。吳健雄很快發現柏克萊物理系有著無可抗拒的吸引力,這正是她夢寐以求的探索科學知識的圣地,因此她決定留在柏克萊。
1938年,當吳健雄正式開始做原子核物理實驗時,這還是一個全新的領域。1939年由塞格瑞指導吳健雄進行的實驗,正是研究鈾原子核分裂的產物,它的一項結果為美國制造原子彈的曼哈頓計劃做出了重要貢獻。1940年,吳健雄獲得博士學位,她的學位論文發表在物理學界最權威的《物理評論》上。
由于在原子核分裂和放射性同位素方面的杰出貢獻,當時吳健雄已成為奧本海默等許多大科學家心目中的“權威專家”。這時的吳健雄,已成為柏克萊的一個傳奇人物,當地報紙對她有專題報道,中國國內也開始有人用“中國居里夫人”來稱呼她。
少女情懷
年輕時代的吳健雄,雖然在外人看來沉默寡言,實際上卻有著一顆熾熱的心。對人生、對未來、對愛情,她都有著很高的期望。在青春時期,吳健雄曾因受到一位年輕博學、聲名卓著的學者的關懷而頓生仰慕之情,這位學者便是胡適先生。
吳健雄對胡適的仰慕,及至后來胡適對吳健雄的賞識和照顧,都沒有超過他們師生間的情誼。
吳健雄的愛情故事,是從1936年她來到舊金山并決定留在柏克萊念書后才開始的,她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就是袁家騮。雖然是袁世凱的孫子,但袁家騮身上并沒有多少公子哥的味道,相反,他自幼勤奮努力,還養成了節儉的習慣。在柏克萊期間,吳健雄和袁家騮同班上課,交往密切。由于才貌出眾,在一大批研究生當中,吳健雄受到許多人的愛慕,其中一位便是后來在美國高能物理學界享有盛名、創立美國費米國家實驗室的威爾森。在威爾森的記憶中,那時的吳健雄出色而迷人,她總是穿著中國式的高領旗袍,十分正式。威爾森說,在他們住的國際學生宿舍中,幾乎每一個人都被她的魅力所吸引。
不過,在眾多追求者當中,吳健雄只對袁家騮情有獨鐘。1942年5月30日,在袁家騮的指導教師密立肯的家里,吳健雄和袁家騮舉行了婚禮。
曼哈頓計劃
美國原子彈的制造,出自一個被稱之為“曼哈頓”的科學計劃。這個改變了人類歷史進程的計劃,集合了當時許多第一流的科學精英,吳健雄就是其中之一。
吳健雄是參與曼哈頓計劃的惟一的女科學家,她所從事的工作,更是該計劃最為核心的部分。參與曼哈頓計劃,一方面是由于吳健雄在核物理研究上已有重要成就,另一方面也由于奧本海默對吳健雄的特別賞識。也因為如此,吳健雄才能以一個初到美國、不具備美國國籍的外國人身份,參加到如此機密的國防科學計劃之中。
甘為人梯
1956年12月24日,華盛頓飄起漫天大雪,機場被迫關閉,許多來往于華盛頓與紐約間的旅客,都涌向華盛頓的聯合車站,改乘火車回紐約。在這個圣誕平安夜,一位身形嬌小的中年東方女性,也擠在人群當中,獨自買票坐上當晚開往紐約的最后一班火車,她就是當時已聲名卓著的物理學家吳健雄。她的這趟旅行,是要將她的實驗結果帶回紐約,而這一實驗結果,恰恰驗證了兩位華裔物理學家楊振寧和李政道的“宇稱不守恒”理論,幫助這兩位科學家榮獲諾貝爾獎。這是華人科學家第一次登上諾貝爾獎的領獎臺。
早在1956年春天,吳健雄和袁家騮曾計劃,先到瑞士日內瓦出席高能物理會議,然后再到東亞地區做一趟演講旅行。就在此時,紐約州立大學石溪分校的楊振寧和哥倫比亞大學的李政道卻向吳健雄提出,要求讓袁家騮一個人前去,而讓吳健雄前往華盛頓做實驗,以驗證他們的“宇稱不守恒”理論。
這樣,在華盛頓的國家標準局,吳健雄和另外四個科學家,開始了他們的實驗工作。
1957年1月15日,經過艱苦的努力,吳健雄的實驗多次證實了楊振寧、李政道的設想,她將實驗報告整理成論文,寄到了《物理評論》。同日,哥倫比亞大學為這項新的發現史無前例地舉行了一場記者會。第二天,《紐約時報》以頭版報道了吳健雄實驗的結果。消息傳出后,世界各地的科學家,都奔往吳健雄所在的實驗室。吳健雄也接到無數大學和實驗機構的邀請,要她去講述她的實驗結果。
這一年的10月,吳健雄在紐約州北部一所大學講課時,突然接到奧本海默打來的電話。從奧本海默的電話中,吳健雄獲悉楊振寧、李政道因為提出“宇稱不守恒”理論而獲得當年的諾貝爾獎。那時候還擔任著普林斯頓高等研究所所長的奧本海默,為此還特別舉行了一次晚宴,邀請吳健雄和楊振寧、李政道等人參加。奧本海默表示,這次“宇稱不守恒”定律有三個人功勞最大,除了楊、李之外就是吳健雄,他特別強調不可忽略吳健雄的貢獻。隨后在晚宴時,奧本海默特別安排吳健雄坐在他身旁,顯示出對她的賞識和照顧。
對于吳健雄這種甘為人梯的精神,不少人表示贊賞,也有不少人為她打抱不平,其中就有1988年諾貝爾物理學獎得主、與吳健雄在哥倫比亞大學有長期同事情誼的史坦伯格。在他看來,沒有吳健雄的實驗結果,楊、李二人的理論只能是一種構想,吳健雄的實驗結果改變了這一切,吳健雄應該當之無愧地與他們共同分享諾貝爾獎。
對自己未能獲得諾貝爾獎,吳健雄多年來從無怨言,也從未公開表露過意見。直到1989年1月,史坦伯格在《科學》雜志發文對吳健雄的成就進行贊揚,吳健雄在給史坦伯格的致謝信中這樣寫道:“像你這樣一位近代物理的偉大批評者,所給予我這樣一個罕有的稱贊,是比任何我所期望或重視的科學獎,還要更有價值。我的一生,全然投身于弱相互作用方面的研究,也樂在其中。盡管我從來沒有為了得獎而去做研究工作,但是,當我的工作因為某種原因而被人忽視,依然是深深地傷害了我。”
顯然,對于未能獲得諾貝爾獎,吳健雄心里一直有一種傷痛,但這并未阻礙她對物理學探索的步伐,人們也一直敬仰她在科學上的重大貢獻。1997年吳健雄在美國去世后,中美雙方媒體都以大量篇幅作了報道。吳健雄曾就讀過的母校南京大學(前身為中央大學),以及曾分享過“吳健雄獎學金”的莘莘學子,對這位杰出校友的去世,也表示了深深的哀悼。
黨史期刊《世紀風采》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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