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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東省平邑縣蔣家莊的弘毅生態農場,中國科學院植物研究所研究員蔣高明帶領他的團隊以生態可持續的理念,摒棄了化肥、農藥、除草劑、農膜、添加劑、轉基因6項不可持續技術,創建了“低投入、零污染、高產出”的農業發展模式,生產出了純正的有機食品,并銷售到城市社區,還實現了耕地固碳。
懷著對自然之力的崇敬與求真之情,蔣高明走出了一條回歸之路,在尊重自然規律的前提下,他的實踐釋放了自然力量,并利用自然恢復了農業生態系統平衡,以最小的代價換取了最大的生態治理效果。他給農場取名“弘毅”,源自《論語?泰伯》:“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遠。”在農村成長,多年求學后,成為生態學家的蔣高明,又回到農村,樸素的言語中流露著他對農村和農民的摯愛。
占地150畝(15畝等于1公頃)的弘毅生態農場2006年7月建立在蔣教授的老家,這里最初只是一個研究型的試驗基地,隨著生態有機種養模式的日益成熟和一年年的滾動發展,如今在全國各地已有二十多家分場,有機農產品供不應求。
變殺氣為生氣
建農場要向村里租地,而最初農民租給蔣高明的地都是自己不愿意種的薄地。即使在農民正在耕種的“好地”里,蔣高明也嗅到了一片殺機,充滿了農藥的味道。調查發現,這里所有作物都打藥。打藥期間農民都躲在家里不敢出門,要等藥味稀釋了才出門。在使用化學滅蟲的過程中,害蟲也得到了進化,對農藥的抗性越來越強,同時還把有益和有害的生物無以區別地全部殺死了,嚴重破壞了自然界生物鏈的平衡。
農民認為除草是一件很麻煩的事兒,耗時費力,所以,盡管他們知道除草劑對人和土壤有不好的影響,還是愿意用它,因為既省事兒,又便宜,一畝地只需要2.4元。為了改變這種狀況,弘毅生態農場推行物理除草,以高工資聘請經驗豐富的農民承包除草的工作,每畝除草費用降至24元,這對當地農民很有吸引力,而經驗豐富的農民能夠掌握除草的最佳時機,兩季作物除1畝草只需要1天,且這種方法鋤草,雜草越來越少,因為種源減少了。
除了要拔掉田間自生的雜草,還要圍堵從外面飛進來的草籽,蔣教授說:“我們用隔離帶防護,灌木一層,喬木一層,再加上一片多年生的草,外來的草籽就很難吹進來了。”
農場對害蟲的治理也十分成功,利用害蟲的驅光性,用一種已經獲得國家發明專利的生物燈吸引并捕獲害蟲。因害蟲一般晚上活動,益蟲大多在白天活動,所以燈光誘殺的95%都是害蟲。“天天抓,尤其是春天抓一對,相當于秋天幾百上千個蟲子,所以越抓越少。害蟲越來越少,天敵就越來越多了。還有鳥類也能吃蟲子。這樣害蟲的問題就解決了。”蔣教授說。曾有一個晚上,抓獲了5公斤金龜甲,都成了農場雞的盤中餐。而這一晚的戰果相當于20萬個后代被“計劃生育”掉了。
蔣教授說:“調研時我發現農民把樹砍得精光,唯恐樹木和田里的作物爭陽光、爭養分。可是樹木爭的那一部分損失糧食不到5公斤,我們就恢復種樹,鳥就回來了,鳥幫我們保護的糧食可能不止5公斤,所以,我們又為鳥類造了一片濕地。”
濕地里的蘆葦長起來了,青蜓、鳥都回來了。“其實就是給自然界留了一席之地,它的經濟效益不大,但美觀。農民干活累了可以到樹底下乘涼。將來如果有了更多的地,我還是希望拿出十分之一進行綠化,讓農場有花,有灌木,有喬木,有濕地,可以吸引人們旅游觀光。”蔣教授表現出對未來的無限憧憬。
秸稈變成肉
弘毅農場里有一個獨立的科研實驗室,常年有十幾名植物研究所的研究人員輪流在此工作,研究有機模式下達到高產優質的栽培技術、利用有機飼料進行肉牛育肥技術、清潔能源深度開發,以及耕地對溫室氣體的固持技術。
在離實驗室不遠的牛舍里,以秸稈飼料為食的200頭肉牛在牛舍里悠哉游哉,還有十幾頭存欄時間超過一年的生豬正在美滋滋地吃著有機飼料,而它們的飼料主要是經過科學加工的廢棄秸稈,其中,牛的飼料中,秸稈飼料占80%;豬可消耗30%的粗飼料,秸稈飼料占70%。
將農作物的秸稈直接或堆積腐熟后施入土壤,本來是一種增加土地肥力的好方法,但因人工成本過高,目前在中國的采用率只有40%,而大部分秸稈依然經過焚燒處理,因而對大氣造成了嚴重污染。
為了有效利用秸稈,變廢為寶。蔣教授和他的科研團隊在農場建設了一個能容納500噸秸稈的青貯池,將新鮮的玉米秸稈粉碎后,潑灑生物菌種,堆積在里面腐熟,作為農場里牛和豬的飼料。這種被稱為“面包草”的飼料,再配合1千克由玉米、麩破、黃豆組成的精料,能使每頭肉牛在10個月內體重增加300千克,每7千克秸稈可以轉化1千克牛肉. 牛和豬的糞便由農場職工用鏟車進行堆肥,再用拖拉機運到毗鄰的種糧區施入土壤。經過多年有機肥滋養的土壤異常肥沃,在占地80%的產糧區,主產的玉米和小麥單季畝產可達到600多千克,而用化肥種植的相同品種畝產只有三四百千克。“土壤中營養元素主要來源于牛糞養殖中的精料,其中大部分未被動物吸收的部分貯存在牛糞中了。”蔣教授說。
由于牛和豬產生的有機肥用于耕種還使用不完,有一部分又用于生產沼氣,為村民生活提供清潔能源;還一部分用于培殖蚯蚓和黃粉蟲,它們可以用于飼養柴雞,為市場提供雞肉和雞蛋。農場里有5畝蘋果園里有近百只散養雞歡快地奔跑。
人與自然和諧共生
弘毅生態農場實現了“低投入、高產出、零排放”的良性循環。
80%的投入是勞動力,在機械和燃油方面還有20%投入。“人力也是生物力量,是環保的,友好的。”蔣教授說。
農場出產的面粉售價是普通面粉的5倍以上,然而,“價格高在于多付出了勞動力。但一個成年人一天只需要5元,比兩包方便面還便宜,中等收入的人都吃得起。”蔣教授認為。
農場淘汰了化肥和地膜這些土壤的污染源,還用有機種植的模式將二氧化碳通過有機肥固定在土壤中。“盡管部分碳還會釋放出來被作物吸收,但如果年年增加有機肥用量,就可以有效地增加耕地的固碳功能。”蔣教授堅信。目前,弘毅生態農場圍繞該領域已安排科研力量進行研究,也取得了初步的研究進展,前景十分誘人。
蔣教授這樣評價農場的作用:“對農民來講,增加了就業。對城里人來講,吃上了優質的農產品,通過消費的作用帶動環境保護。”
2003年底,農場以“六不用”為品牌建立了一個淘寶店,經銷主糧、雜糧、肉、蛋,菜只有姜和土豆,產品的口感、形狀、健康程度都與超市的大為不同。盡管蘋果27.9元/公斤,小米44元/公斤,貨品還常常供不應求。現在,淘寶店已經有500個會員,除西藏外全國各地都有客戶,經濟越發達的地方會員越多。蔣教授說,他也是會員,每年用于綠色食品的消費達兩萬元。科研的力量最終形成了品牌。
農產品的商業化,最受益的還是農民。他們在更環保的環境里耕種和飼養,能夠享用最新鮮的有機食品,還有了更多的收入。據統計,在現代農業模式下,山東農民種植三季小麥或大蒜、西瓜、玉米,純收入不足1000元/畝,而弘毅生態農場的有機農田畝凈收入5000元/畝。
蔣高明從小就愛說大實話,工作后,說實話使他承受了很大壓力,而在學術領域十分活躍的蔣高明,從沒有放棄說實話的權利。
在從事研究與實踐多年的生態農業領域,他認為,有機農業是解決農業生態環境問題的有效途徑,但生態補償制度卻未在中國法律規定中得到重視,還缺乏完善的法律保障,因此影響了有機農業的推廣。在國內草原地區,國家開始實施生態補償制度,在林業地區實現了天然林保護制度,對天然森林保護給予資金直補;但同樣具有重要生態保護功能且提供安全放心食品的農業有機種養做法,目前國家尚沒有出臺政策。
然而,他對生態農業在中國的未來依然充滿信心,他說:現在中國用18億畝耕地生產糧食,但人只食用了其中的1/3,另外的2/3是給動物吃的。由于生態農業用地更少,產量更多,如果讓中國人都吃上生態食品,如提供主糧也只需要用2億畝優質耕地,那么,這種既省地又環保的農業發展模式,給人們提供了健康生活的基礎,必定有著廣闊的發展空間。(記者 侯瑞麗/《今日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