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肅隴西,一個再典型不過的西部小城。沿著渭河往上游走,這座有著“隴中苦瘠甲天下”之說的縣城便展現(xiàn)在面前。自上個世紀(jì)80年代中期起,當(dāng)?shù)剞r(nóng)民紛紛遠(yuǎn)走他鄉(xiāng),謀求生計。“勞務(wù)輸出是旱澇保收的鐵桿莊稼。”當(dāng)?shù)氐男麄鳂?biāo)語如是說。據(jù)該縣勞動局副局長石俊義介紹,不足50萬人的隴西縣,2006年勞務(wù)輸出12萬人次。有資料顯示:在隴西縣,父母都在外打工的約占14%,父母雙方至少一方常年在外打工有近50%。
上學(xué)夢“命懸一線”,沒有心思過新年
說到去不去縣城買書,趙海燕的臉騰地一下紅了,低下頭半天才吐出兩個字,“不去”。這一刻,16歲的她敏感地意識到自己的上學(xué)夢正“命懸一線”,對于過新年,她沒有一點(diǎn)心思。同班同學(xué)相約去縣城買中考語文參考書,趙海燕的心里可難受了。
“為什么不去?”趙海燕喃喃地說“沒錢”。趙海燕過年后不打算再去學(xué)校念書了,假期補(bǔ)課她也是缺席的。
家里的地上剛剛灑過水,太陽照進(jìn)來,墻上“優(yōu)秀學(xué)生”的獎狀格外引人注目。不大的正屋盤了兩通炕,左邊的是三個孩子的,撩起舊簾布,被子疊得整整齊齊,擺著一個用尼龍袋子做成枕套的枕頭。四周,幾個木柜子緊靠著泥墻。趙海燕的媽媽正吃力地埋頭單手揉著盆子里的面,頭上扎一塊褪了色的頭巾,見有人進(jìn)來,忙抖抖手,在大棉襖上蹭了幾下,招呼記者坐下。
趙海燕是隴西縣菜子鎮(zhèn)南二十鋪中學(xué)初三的學(xué)生,父母雙殘,姊妹三個。母親知道大女兒的心思,家里實在太窮了,供不起三個孩子同時上學(xué),即使考上高中也讀不起。趙海燕打算出去打工供兩個妹妹上學(xué)。
抬頭望著屋頂,趙海燕強(qiáng)忍著不讓眼淚流出來。“沒辦法么,三個娃娃要上學(xué),都要張口吃飯呢。”炕上的父親趙百祥長長地一聲嘆息。這個西北漢子老半天才吐出一句:“弄一個初中畢業(yè)證算了。”趙海燕奪門而出。
趙百祥腿腳不靈便,做著修鞋的營生。1995年就開始出門奔波,這幾年一年也能掙個3000多元。妻子幾年前生了一場重病,欠了一屁股債。掙來的錢大多填了“窟窿”。這兩年妻子八九月間為還債沒辦法也跑到新疆拾棉花,家里就只剩下趙海燕姊妹仨。
早上不到5點(diǎn),趙家的燈總是最先亮起。趙海燕要忙著做早飯,幫兩個妹妹梳頭,然后趕學(xué)校的早自習(xí)。串門的鄰居們你一言我一語說著這孩子懂事,“早上上學(xué)特別害怕,總感覺后面有人跟著。”堅強(qiáng)的趙海燕時常感到莫名的害怕。
說這話時,時間已是臘月廿二,隴西縣城的年味漸濃。趙海燕的小妹妹吃著“就是香”的年饃,嘴里念叨過年的事,她不明白姐姐為什么要輟學(xué)。
一個老人照看5個孫子孫女
年過60的老人趙有有,如今最大的“任務(wù)”是照看好5個孫子孫女,他的兩個兒子都把孩子撇給老兩口外出打工了。“守著孫子,高興得很。”老人咧嘴笑笑,孩子多,花銷大,趙有有不得已重操“舊業(yè)”,干點(diǎn)木工活補(bǔ)貼家用。
老二打電話說沒掙下錢不打算回家過年,老大一直要到臘月三十才能回來。趙有有還是殺豬、置辦年貨,忙得不亦樂乎。上六年級的趙簫簫已經(jīng)兩年沒見爸爸媽媽了,記憶里爸爸媽媽的臉越來越模糊,她已經(jīng)在腦海里模擬了十幾遍和爸爸媽媽見面的情景:一見面就問:“你們想我們嗎?”然后捧出自己的“紅色成績”,考了班上第二名的趙簫簫想用這種方式給雙親一個驚喜。
無獨(dú)有偶。56歲的汪海棠也守著5個孫子孫女,已經(jīng)4年沒回家過年的兒子今年要回來了,老人聽到這個消息,喜極而泣。既要種9畝多地,又要管5個孩子,汪海棠說其中的艱辛滋味“只有自己知道”。
已經(jīng)3年沒見過媽媽的汪洋洋(隨奶奶的姓),天天盼著爸爸媽媽回家。在家里,他時常偷偷拿出相冊,翻出媽媽的照片,生怕記不清媽媽長得什么樣了。他恨爸爸媽媽扔下自己不管,在外面叫別的孩子欺負(fù),他從來不跟奶奶和姐姐說。在和大人說話時,不時地,總能看到他眼睛里噙滿的淚水。
爸爸媽媽要回來了。汪洋洋這兩天一個勁地嚷著姐姐要把屋子打掃干凈,小家伙還藏著一個“秘密”:過完年正月十九就是他的13歲生日,他一定要留住爸爸媽媽給他買個大蛋糕,過個熱熱鬧鬧的生日。
汪洋洋的堂兄李黎明,去年和他的爸爸媽媽一起在杭州過的年,游過西湖、見識過雷峰塔的他,打算在大年三十晚上給不回來過年的父母打個電話,告訴他們“買不買好東西無所謂,只要爸爸媽媽心里有我就好了”。(記者 狄多華 實習(xí)生 張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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