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視《新聞1+1》10月22日播出《農村改革往哪兒去?》,中央財經領導小組辦公室副主任、中央農村工作領導小組辦公室主任陳錫文接受白巖松專訪,詳解農村改革,更正一些媒體對農村改革的誤讀。 以下為節目實錄:
召開新聞背景吹風會是因為有誤解存在
主持人(白巖松):
您好,觀眾朋友,歡迎收看正在直播的《新聞1+1》。
今天下午,國務院新聞辦針對推進農村改革舉行了一個新聞背景吹風會,請到了中央財經領導小組辦公室的副主任、中央農村工作領導小組辦公室主任陳錫文來介紹相關的情況,今天我們演播室就特別請到了特邀觀察員陳錫文。
舉辦一個新聞背景的吹風會,從十七屆三中全會以來,對推進這次農村改革,肯定是希望大家更準確地理解相關的精神和政策。但是背后是不是也存在一種擔心——擔心現在會有一些誤解或者說已經出現了?
陳錫文(特邀觀察員、中央農村工作領導小組辦公室主任):
可能多少有一點誤解,比如在會前,有的媒體就猜測,是不是三中全會可能要以土地制度改革為核心,當然土地改革是這個全會決定中很重要的內容,但至于說它是核心,我覺得大概不一定準確,涉及到內容很多。還有一些媒體對土地制度改革怎么改,有他各自的猜測,有的說是不是要實行土地私有化,有的說是不是要實行土地自由買賣,當然更多的就是是不是要促進土地流轉。我想有很多猜測應該說子虛烏有,但是也有一些猜測可能它對我們的政策制度了解得不夠,因此也有一些偏差。所以我自己覺得舉行新聞背景吹風會,一方面是更全面地讓我們給媒體介紹,這次會議什么背景,什么目的,出臺了哪些重要的政策措施。另外一方面,也是對這些產生誤解誤讀的地方進行一定的引導。
主持人:
您覺得如果要是說這種誤解,它誤解在哪兒呢?
陳錫文:
我想至少是兩個方面:一個首先表明,這么多人關心這件事,它才會引起輿論上的熱點。第二,到底中國農村土地制度怎么建設,長遠是個什么方向,應該說在學術界、在理論界存在著一些不同的看法,這次表現出來的也是,無非哪一種看法贏得了輿論界更多的關注。還有一個事實就是確實我們現在的農村土地制度存在著某些缺陷,它需要進一步去改革,需要去完善,所以大家就提出了這樣一些問題。
我想現在對我們現在農村的土地制度,因為畢竟不是人人都做農村工作,要每個人都非常了解我們的農村土地制度,這也是太苛求了,所以我覺得我們可能宣傳的不夠,也就使得有些人對我們的土地政策不了解得不夠。
長久不變更是農民期待
主持人:
是否可以說,你看報紙標題,從十七屆三中全會,到19號的時候出臺詳細的一萬五六千字,大家重點好像都放在土地流轉上,您認為重點是什么?是土地流轉嗎?還是長久不變?
陳錫文:
對,我覺得這是值得認真討論的一件事情,從政策制定和決定本身來說,在土地制度上有一個非常大的突破,就是對農民的土地承包權提出了一個要長久不變,這件事我覺得是值得關注的。
主持人:
這是值得畫龍點睛的地方。
陳錫文:
本來應該是更多地去關注,為什么過去講三十年不變,現在要提出來長久不變,什么原因,怎么才能做到長久不變,我覺得這是應該更加關注的,而有些媒體特別關注流轉,尤其我覺得有點費解的,不知道以前就允許流轉,我們的政策,我們的法律老早就是允許流轉,農民也一直在流轉土地。
主持人:
不是現在剛起跑。
陳錫文:
對,尤其是10月1日那天,我看到有些報紙的大標題,就講好像是現在開始。
主持人:
中央允許土地流轉。
陳錫文:
我想你大概是比較清楚的,我們1984年中共中央一號文件就是允許流轉,到了2003年3月1日開始實行的《農村土地承包法》,那里專門有一節12個條款是講土地流轉,土地從那允許流轉。特別是前些日子總書記在小崗村講話的時候,我當時是在場,當總書記講到現有土地承包關系要保持穩定并長久不變的時候,圍坐的村民是一片掌聲,而講到當然在農民符合咱們意愿的基礎上允許土地流轉,這個時候我覺得村民表示得很平靜,因為他們村就在流轉。
主持人:
實際上他們等的就是長久不變。
陳錫文:
所以他等的就是長久不變這四個字。
主持人:
針對這個呢,我就兩個問題,第一個問題就是,長久不變有多長,大家之前猜測是70年,是比70年更長,靠近永久不變,還是先過一段時間,將來也有可能變。
陳錫文:
我首先講關于永久問題,我想它是表達長久的一個最終級的一種提法。
主持人:
就踏實了。
陳錫文:
但是從哲學上講,永久這個概念作為一種制度,作為一種政策似乎是不存在的,因為經濟社會畢竟是要發展變化的,所以講永久就太絕對,但是這個長久顯然是針對我們現行的30年來講,有些專家為什么猜測70年,因為我們林地承包70年,城市批準的住宅用地是70年,他可能是這么想的。但是也有的地方,貴州省在土地承包法制訂之前,已經宣布了貴州省的土地承包期限是50年,所以我想第一條,第一可能是長于30年,甚至長于50年,甚至可能長于70年,但是具體在法律上怎么表述,這要由立法機關來考慮,這是一個提出修改法律的一個建議,首先它要很長,只是從這個角度來講,他們提出這次提出了長久不變。
主持人:
我理解長久不變,可能更靠近人們期待的永久不變,但是永久不變有點太絕對,可以這樣理解嗎?
陳錫文:
對,我覺得就是這樣,我自己就這么理解的。
主持人:
好,第二個問題,之前大家各種說法都有,到底土地跟農民之間的關系是什么,有人說,現在是集體所有制,可不可以變,有人說不變,有人說干脆逐步就把這個權交給農民,為什么最后我們依然選擇的是在集體所有制的這種承包?
陳錫文:
我想這個從兩個層面講。第一個層面,我們國家的法律規定,土地只屬于公有制的一種資產,在城里它屬于國家所有,在農村主要屬于農民集體所有,所以這是我們國家按的憲法的規定。這是從法律層面講。
再一個就是從我們實際的經驗,或者幾千年的中國土地制度變化的經驗來看,我覺得我不大贊成認為只有把土地種地所有權還給農民,農民才能更好地保護他的土地,歷史證明,并不是這樣的,歷史上幾千年來不斷地發生土地兼并,不斷地使農民失去土地,證明私有制不能夠保護農民的土地所有權,當然我也贊成一些專家的提法,我們現在的土地集體所有權是有缺陷的,它使得一些鄉村干部在權力上有過于集中甚至侵犯的行為。
主持人:
利用集體這兩個字。
陳錫文:
侵犯農民土地承包權的立法,所以我個人的看法確實要在產權制度上做更詳細的,更周密的安排,來保證農民在法律賦予他權利能夠不受到任何組織和個人的侵害,這是我們的工作。
主持人:
我可能還要加一個問題,最早的時候80年代,十五年土地承包,到1993年延長到30年,這次長久不變,您覺得對于農民和土地關系,尤其對農民來說,它意味著什么?
陳錫文:
我覺得用我們經常講的話,就是農民吃了一個長效定心丸,它對于經營制度的穩定性就更加有信心了。從農業生產的角度去想,它有一個長期的政策預期的穩定感的話,它就敢于對農業土地進行投入,培肥地利,提高產出,同時還要講到,如果長期是穩定的,幾十年都是屬于我,甚至上百年都是屬于我的,那么我對他在經營上也有更大的放心,我也可以自己種,我也可以流轉給別人種,這他就放下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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