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人對鄂溫克狩獵民族的記憶來自小學課本,而鄂溫克人對自己的記憶則來自口口相傳的歷史。這是一個從原始社會直接進入社會主義社會的特殊少數民族。歷史上,鄂溫克獵民先祖幾度遷徙。他們的一生都離不開酒、馴鹿、獵槍和原始森林。這些都被融進了民族的血液。
但2003年以后,一切都被改變。那一年,鄂溫克人以生態移民的方式進入根河市郊的新定居點,馴鹿也開始了人工圈養的實驗。從此鄂溫克人的精神世界分成了兩半。一半隨瑪麗亞·索等老一輩留在了山上,而另一半則淹沒在根河的現代世界里。
如今,由于各種原因,鄂溫克民族的人數正在不斷減少,純正血統的只有60多人,世世代代賴以生存的馴鹿只剩600多頭。隨著融入現代社會的步伐不斷加快,鄂溫克的年輕一代已經逐漸遺忘了本民族的語言,或許在不遠的某一天,他們的生存方式也不復存在。
酒
10月6日,敖魯古雅下了今年以來的第三場雪。重癥監護病房里,何協滿身掛著各種塑料袋,鼻子還插著氧氣,他被胞弟捅了四刀,幸運的是搶救及時。80多歲的母親,有著鄂溫克“最后的酋長”之稱的瑪麗亞·索呆呆地坐在阿龍山獵民點的帳篷里,目光呆滯,神情沮喪。
阿龍山深處瑪麗亞·索的獵民點離呼倫貝爾根河市的鄂溫克新村大約300公里,這是鄂溫克最后五個獵民點中最大的一個。這里生活著三家人,一家是80多歲瑪麗亞·索,一家是70多歲的老獵人安道和兒子毛謝,另一家是有著藝術家之稱的維佳和姐姐柳霞。
惹禍的是酒,瑪麗亞·索此生最痛恨的東西,因為酒,幾個子女已經先她而去。
沒人知道鄂溫克獵民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嗜酒的,滴酒不沾的瑪麗亞·索老人說,過去只有在過節或來客人的時候,大家才喝酒,而現在好多人一年到頭就沒有清醒的時候。
在如今的阿龍山上,除了躺在醫院的何協,最貪杯的要數維佳和柳霞姐弟。
上過中央民族大學的維佳被稱為獵民點上的藝術家。據說,任何人來獵民點,你可以不帶任何東西,但必須得帶酒,不然,維佳就會不高興。另外,維佳喝酒愛吃獨食。在通常情況下,獵民點都是有酒一起喝,但在沒酒的日子里,維佳也通常會醉醺醺,“他一般是上午出去,然后下午滿臉通紅地回來”,沒人知道他把酒藏在何處了。喝高了的維佳經常會動用暴力,受害者當然是柳霞。
同樣貪杯的還有姐姐柳霞。為了防止她偷酒喝,維佳經常把酒藏起來,但柳霞找酒的技術很高,有一個從哈爾濱來獵民點上研究動物的小伙子,爬上樹把酒藏起來,等他想喝的時候去找,柳霞早已把樹鋸斷喝掉酒了。
柳霞的丈夫在上個世紀90年代死于車禍。她經常自言自語地念叨兒子雨果的名字,因為她每天喝酒又無力撫養,雨果被寄養在無錫的一個私立學校。
酒賜予了鄂溫克民族力量與勇氣,但過量的飲酒卻在侵蝕這個民族的骨髓和靈魂,一份研究數據顯示,實現定居40年,因酗酒而導致直接死亡共14人,因酗酒后失控發生的凍死、燒死、自殺、他殺、失蹤、溺水共47人,兩者相加即因酗酒而直接、間接死亡共61人,年均死亡1.5人,而且大多數是青壯年,而目前獵民的總數才230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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