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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物理有一種很多人看來是愛情的東西
耄耋之年的楊振寧站著講完了自己關于冷原子的新發現。工作人員擔心他站久了腿會發抖,后悔未能預備一把椅子。更出乎人的意料,有學者因事提前離會,而楊振寧一直堅持聽完19日的最后一場報告,并即興發言,與人分享了自己在治學上“最近幾年慢慢想通了”的困惑。人們原本猜測,他做完自己的報告就會離開。
在做完報告被主持人請下臺之前,楊振寧還主動詢問聽眾有無疑問。會議間歇,年輕的學生過來請教,他也耐心解答。
“很多人學問很大,脾氣也比較大一點,而楊先生,你跟他什么都可以說。”葛墨林說,楊振寧是位尊重人的忠厚長者,什么事都可與他辯論。
比楊振寧年輕19歲的中國科協副主席趙忠賢院士向同行感慨,每次自己不想多干,覺得可以休息一會兒的時候,跟楊先生談過以后,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魔力影響著自己,還得好好干。
頂尖的實驗物理學家、美國科學院院士朱經武形容,楊先生屬于“天生有仙骨”。國外有人稱楊振寧為20世紀最偉大的物理學家之一,也有人說他在物理上是“建設性的革命家”,朱經武則以物理理論的“煉丹專家”來形容他,認為他就像擁有點金術。
“楊先生對物理的熱愛、熱忱是沒有人可以理解的。有人說他是富有羅曼蒂克的物理學家,他對物理有一種很多人看來是愛情的東西。”朱經武說。
朱經武說,人們常將物理學家分為兩種,一種是一天到晚聽人家講而自己不講,然后拿回去做得更快更好。另一種是不停地講話,讓人家知道自己多么偉大。楊振寧是第三種,他會認真聽別人講,還給別人提意見。
葛墨林說,楊振寧主張學術上的平等,還體現在,每次到南開參加理論物理講習班,他都跟學生們一起排隊領自助餐,邊吃邊談。多年以前,國際會議用餐補助中外有別,國人補助5元,外賓補助40元,吃飯時往往隔著一道屏風。楊先生堅持,在南開開會,無論中外,補助相同。
他因有約在先曾謝絕領導人宴請
清華大學教授朱邦芬院士認為,近年來,一些人對楊振寧有非議,網上有種聲音,對楊先生的貢獻講得很少,有些甚至是污蔑。
針對楊振寧的污名包括,有人批評他晚年回到中國,拿了高額報酬,故意說些好話去取悅政府。例如,他贊美中國基礎教育培養的學生比美國更扎實,批評的聲音撲面而來。
朱邦芬說,楊先生接受東西方文化熏陶,他確實是由衷地表達自己的觀點,絕不像有些人說的那樣,是為了討好政府。
批評者未必知道,楊振寧曾在“文化大革命”中,當面向周恩來總理直陳“中國政府的片面的平均主義已經毀了中國的科學”。
“楊先生經常兩頭不落好。他不像有些人,拐個彎讓你揣摩體會。這是學術大師直率的性格。”葛墨林說。
葛墨林定期向楊振寧報告南開理論物理研究室的發展。有次,兩人在北京約談。恰有某副部級領導去請楊振寧,有位國家領導人邀他赴宴。在場的葛墨林以為,自己要談的事情沒那么緊要,楊振寧應先見領導,誰知楊振寧卻謝絕了來自中南海的邀請,原因是“我已經有約會了”。
憶及此事,葛墨林說,楊先生僅因有約在先就回絕了領導,又怎會曲意逢迎?
北京大學原校長陳佳洱院士說,在他最需要的時候,楊振寧曾“伸出手來”,請他到紐約州立大學石溪分校做訪問學者。那年石溪分校的名額已滿,楊先生為他爭取了額外名額。他說:“楊先生一看到有什么科學前沿的事情,就想到中國該怎么做。楊先生一方面熱愛祖國,一方面提攜我們年輕人。這都是我們的榜樣,夠我們學習一輩子。”
他的薪水分文不取
朱邦芬在南開大學講的一件事情,令在場的許多學者感到驚訝。楊振寧在清華大學的年薪為人民幣100萬元,但他分文不取,捐給了清華大學高等研究中心。他還賣掉了自己在美國紐約的一處大房子,向清華捐了100萬美元。他把諾貝爾獎金的一部分,也捐給了清華。
清華大學高等研究中心是楊振寧晚年仿效美國普林斯頓大學高等研究院創立的。在楊振寧將精力轉向清華之后,陳省身兩次讓葛墨林給他帶話:清華高等研究中心是你的“親兒子”,南開理論物理研究室是你的“干兒子”,兩個兒子,你都要管。
據葛墨林回憶,楊振寧“管”得很細。從1988年開始,南開的理論物理室辦過7次講習班,邀請的都是各個方向最有發言權的科學家。因經費匱乏,要靠楊振寧從香港募捐講課費。
1992年,為了南開主辦的一場國際會議,楊振寧籌集了兩萬美元。考慮到大陸不易換開百元大鈔,他特地換成20元、50元的鈔票,捆在一個包里帶來。南開數學所的第一臺計算機和激光打印機也是楊振寧當時購自香港,運到天津的,他還派自己的秘書負責打字。他甚至考慮到了外賓喝咖啡的習慣,打算自帶咖啡壺。
南開理論物理研究室的早期畢業生,包括現任吉林省政協副主席、東北師范大學副校長薛康、中國科學院院士孫昌璞、中國科學院研究生院副院長蘇剛,都曾受楊振寧的資助到他任教的紐約州立大學石溪分校訪問一年。他們當時并不知道,楊振寧為了籌錢,曾發著高燒去唐人街演講。
葛墨林說,楊振寧做事不愿向人解釋。“楊先生率性而為,想說什么就說什么,他就是這么個人——我怎么做是我的事,至于你怎么想是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