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7月23日央視《經濟半小時》播出《大水來襲訪河堤(四)“黑磚窯”的背后》,以下是節目實錄:
前幾期欄目對淮河的非法采砂導致河岸塌陷、危及淮河大堤,以及長江上游人水爭地,水庫、塘壩年久失修,對防汛形成重大隱患的現象進行了報道,今天對各地堤防安全的調查。到目前為止遭遇洪澇災害的主要是南方地區,但是國家防汛抗旱總指揮部秘書長、水利部副部長劉寧21日表示說,黃河、海河、松花江、遼河等北方河流已多年沒有發生大洪水,今年前期降雨較多,發生大洪水的可能性增大。照理說,這對河道防洪有著更高的要求。然而,就在上個星期,記者卻在鄭州、開封一帶的黃河沿線拍下了這樣的畫面。
這里是河南開封境內的黃河河道,站在跨越黃河的公路橋上向西望去,視線所及之內,樹林中露出的所有建筑都是磚窯廠。隱約還能看到有人在磚窯上走動,有煙霧從磚窯上升起。換個角度望去更加清楚,這些電線桿一字排開,大概有二三十根,每根電線桿下這些土堆都是一座磚窯。這些塑料布遮蓋的就是等待燒制的磚坯。在通往磚窯廠的公路上,不時能看到運送紅磚的車輛駛過。在黃河公路橋東側,也有一些磚窯廠,雖然數量沒有西側多,但距離大橋更近,看得更加清晰。這些碼得整整齊齊的都是磚坯,畫面遠處是燒好的紅磚,這座磚窯規模也不小,畫面左下方,被樹林擋住一半的是取土用的挖掘機。這是另一臺挖掘機,挖掘機后方已經挖出了一個土坑,換個角度望去,取土的這個地方與黃河河水近在咫尺,身后挖出的土坑猶如一道長長的傷痕。這些有電線桿的地方是已經取過土的地方,從電線桿底部土臺的厚度就能判斷出取土的深度,這些也都是取過土的地方。這里取土的深度最少達到了三米,大雨過后,有些地方出現了坍塌的痕跡。順著黃河河道向西,記者來到了鄭州境內,這是鄭州市中牟縣的狼城崗鎮韋灘村,剛過黃河大堤,路兩側就出現了大量的運輸車輛,這些來來往往的車輛上裝的都是黏土實心磚。越過黃河大堤,記者進入了灘區,從車窗里望去,這些煙囪下面就是磚窯,正午的陽光正毒,依然有工人戴著草帽在窯頂工作。這些是燒好的紅磚,這里煙囪林立,每根煙囪下面都是一座磚窯廠。有些工人正在往貨車上搬運紅磚。記者駕車一路行駛,沿途磚窯密布,一派繁忙的場面。
其實,在黃河中下游灘區存在磚瓦窯廠并不是什么新聞。由于這里淤積了大量泥沙,從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起,燒制實心粘土磚就成了不少人賺錢的捷徑。2000年之后,隨著上游的小浪底等大型水利工程投入使用,調控黃河水情的能力加強,磚瓦窯廠開始四處開花,有的甚至在黃河大堤沿線取土燒磚。而另一方面,河南省從2005年就開始大規模取締實心黏土磚廠。2007年,河南明文規定,所有黏土磚窯場都必須關停。2008年,河南省發出通知,嚴禁生產黏土磚。2009年,河南省相關負責人還曾到記者剛剛去過的區域進行過暗訪,明確表示,凡是違法無證的黏土磚廠,一律取締。可以說,禁令一道接著一道,可這些并沒有影響磚窯廠的生存。
七月十五號,記者來到了開封縣袁坊鄉,這些就是記者從黃河大橋上看到的那些磚窯廠,站在窯廠的土堆上向下望去,場面極其壯觀,到處是一派繁忙景象。巨大的原料堆下面,制磚機的馬達轟鳴著,寬敞的晾曬場地上堆滿了磚坯,工人們開著三輪車在其中往來穿梭。這窯磚已經入窯,工人們正在進行降溫處理。運煤的工人開著鏟車,在為燒制下一窯磚做著準備,這些是燒制好的紅磚,四臺車擠在一起同時裝貨。
河南省開封縣袁坊鄉窯業協會負責人李少忠
記者:你們協會在袁坊鄉這有多少會員有多少磚窯廠?
李少忠:一共97個。
記者:97個。
李少忠:嗯。
記者:97個(磚窯)有手續嗎?
李少忠:就是窯廠手續,窯廠手續不齊。
李少忠告訴記者,這里一共有97座磚窯,目前基本都在生產。生產的黏土磚主要銷售到開封、周口一帶。而按照相關規定,磚窯廠建設、生產應該由發改委、河務、國土、建設、環保等部門聯評聯審,李少忠承認,所有這些磚窯現在都是在非法生產。
河南省開封縣袁坊鄉某磚窯負責人
負責人:俺原來都有手續。現在都(沒了),過去有。
記者:過去有?
負責人:嗯。
記者:現在都給收走了?
負責人:都收走了
記者:壓根不讓你們辦手續了?
負責人:嗯。
記者:什么時候給收走的?
負責人:去年。
河南省2009年8月24日曾發出緊急通知,要求各市、縣政府對黃河灘區黏土磚瓦窯廠,一律實行停產整頓,按照“誰批準,誰清理,誰負責”的原則,由縣級政府組織相關部門,對所有發給黏土磚瓦窯廠的證照或者批文逐一清理。凡屬違規違章批準或不符合法定審批條件的一律撤銷。
開封黃河河務局第二黃河河務局副局長耿愛國
耿愛國:他當時這個啥情況呢,按照上級要求,為了加強管理,我們就辦了一批證。但是通過后來,省政府開始整治的時候,我們就統一的把這證都,包括其它單位,一塊都廢了,廢了以后都登報了、公示了,以后再這個建窯干啥,都要經過發改委有關部門聯合審批。
按照河南省的通知要求,凡是沒有審批的一律停產整頓,那么這些磚窯廠怎么又開始生產了呢?
河南省開封縣袁坊鄉某磚窯廠負責人
記者:你是今年幾月份開始干的
負責人:4月份
這位磚廠負責人說,他是四月份才生產的,打算把手里存的原料土用完就不再生產了。
河南省開封縣袁坊鄉某磚窯廠負責人
負責人:現在不買(原料)了,上級不讓買了,干了結束了。
記者:干了就結束了,干到什么時候?
負責人:大概就是,(反正已經)通知完了,不讓上土了。
然而,剛剛采訪完這位磚廠負責人,在他的另一孔磚窯旁,記者遇到了這些剛剛從云南來打工的人,他們一共有20人,正在等著眼前這孔窯翻修完就上工。
磚窯廠務工人員
記者:在這還能干一段時間嗎?
務工人員:能干吧。
記者:你們今天到這個窯來干活什么時候開始上工?
務工人員:后天吧。
當地鄉政府相關負責人承認,這些磚窯廠一直在生產。
河南省開封縣袁坊鄉副鄉長馬思倫
記者:那是什么時候?
馬思倫:自從過了年。
記者:過了年就開了?
馬思倫:嗯,過了年就開了。
那么中牟縣的情況又如何呢。7月16號,記者與中牟縣國土資源局取得聯系后,一同來到了狼城崗鎮,并希望監察人員能夠協助采訪。然而,當聽說記者要去磚窯廠,監察人員當即表示,此事他們無能為力。
河南省中牟縣國土資源局監察大隊支部書記 恒紅偉
記者:對這些保留窯廠日常的管理,現在設在哪個單位、哪個機構,日常管理,對這些保留的窯廠?您能告訴我們么?
恒紅偉:我不清楚。
那么對于磚窯廠停產整頓期間的管理該由誰負責呢?桓紅偉找來了狼城崗鎮企管辦的主任。然而,當記者提出,要到現場了解一下磚窯生產情況后,這位名叫李振嶺的企管辦主任卻立刻顯得十分不情愿。就在距鎮政府不到一千米的距離,記者就見到了一座磚窯廠,磚窯上面還有工人在忙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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