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二代”的膠囊聯盟
文_特約記者 黎光壽發自北京
“膠囊公寓”撕開了北京房價飛漲背景下的繁榮面紗,讓人看到了大都市背后龐大密集“蟻族”的生活。隨著改革進入第二個30年,中國人的窮富分野也進入了第二代。他們依托前輩的物質基礎和思想軌跡繼續前行,但在追逐夢想的首都北京,有的人獲得的可能是整個世界,有的人獲得的可能只是一枚“膠囊”。
“窮二代”這個名詞概括了那些弱勢又充滿希望努力拼搏的人群,“膠囊公寓”則成為他們希望改變地位前的縮影。無論言辭多好,這種僅能容納一張床的2平方米小屋,與超過半數的房屋空置相比,無疑是財富被攫取后留給“窮二代”最形象的禮物。
黃氏膠囊有8間
“覺得那不是給人住的,我來北京,寧可住多人間的學生公寓,也不愿意住那樣的屋子。沒有窗戶,讓人窒息。那么小的地方,進屋直接脫鞋上床……長期住,對身心都不好。”沈陽姑娘莊寧說,“本來北漂一族對生活的心態就很重要,一直住那種地方,心里肯定憋屈死了。”
“膠囊公寓”位于北京海淀區六郎莊五間樓47號居民樓上,是78歲老人黃日新的發明。
首個與黃日新老人簽訂租房協議的山西姑娘張琪在見到記者的時候特別疲憊。“住在這里幾天,我發現自己變得焦慮、狂躁和疲憊,中午到國貿辦事,坐10號線到這里,感覺特別漫長。”她搬進“膠囊公寓”后,最大的愿望是能睡一個好覺,但就是睡不著。“我的身體根本沒法接受,我感到特別孤獨,今天特別想找人講話。”
六郎莊在北京海淀區城鄉結合部,和中關村的距離是10分鐘的自行車車程。一名居住在六郎莊的青年告訴記者:“我們這棟樓里,有許多在中關村賣電腦的。”
在中關村做軟件工程師的謝常財的房間大約有10平方米左右,每月房租500元。“我覺得挺有新意,對剛畢業處于過渡期的大學生,有一定的價值,能起到緩和作用,畢竟對于在城市里每月掙2000至3000元的大學畢業生來說,拿出八九百元在城區租一個房子,顯得難以承受。”他已經不是剛畢業大學生,但為了節約錢住在六郎莊。
2010年4月,記者多次來到這里,并在“膠囊公寓”體驗了一晚。324房間內的“膠囊公寓”有兩間,其規格為120厘米寬,220厘米長,200厘米高;328房間和332房間內的“膠囊公寓”分別有3個,寬度縮小為90厘米,長度和高度不變。房間內擺放的膠囊公寓,就像在一個方盒子里整齊擺放的火柴盒。
“膠囊公寓”很小,小到只能容納一張床。不過,床頭上還有一張小桌子,桌子上方有一個明亮的大節能燈,燈下有4個插座和一個網線插孔,符合新生代的生活習慣。其月租金為小膠囊250元,大膠囊350元。“我的‘膠囊公寓’墻壁是用鋼板和混凝土做的,具有防火、防盜和防熱功能,還申請了國家專利。”黃日新老人說。
“我主要希望為剛剛走出大學校門的年輕人或者是在街上流浪的弱勢群體建造一個安身之所。”黃日新介紹,他的設計靈感來源于日本的膠囊旅館,但日本膠囊旅館太豪華,造價太貴,每間達到1萬元人民幣,每月租金也高達640美元,“我的‘膠囊公寓’研制期間的造價為一個2500元,規模化生產成本大約在1500元,月租金200元到250元,屬于剛畢業的大學生可承受的范圍”。
北京處處是膠囊
黃日新是一個熱能裝置動力工程師,在其78歲的生涯中,最為得意的有三件事,一是設計了北京東郊全國最大的北京華能熱電站熱能動力裝置,二是年輕時代幫助翻譯了前蘇聯奧運冠軍的《論跑》并在中國出版,第三件事是他在1956年獲得北京市運動會的800米比賽第三名。2009年下半年以來,老人進入通過發明解決中國困境的激情中。
“小說家的作用是把問題提出來,引起政府和社會的關注,但作為科學家,就有責任通過自己的努力和發明,為社會尋找解決問題的方法,幫助政府解決目前突出的問題。”黃日新告訴記者,“在我的‘膠囊公寓’誕生前,北京已經處處都是‘膠囊公寓’,在天通苑,在唐家嶺和小月河,只要有剛畢業的大學生聚居的地方,就有膠囊公寓,不過他們是用木板隔成的,10平方米的房間放上3張高低鋪,住上6個人”。
唐家嶺的名氣,是在對外經貿大學副教授廉思的調查報告《蟻族》出版后迅速形成的。唐家嶺位于北京海淀區城鐵十三號線上地站到西二旗站的西邊,是北京的城郊結合部,原住民僅有5000人,卻居住了5萬外來人口,絕大部分是剛走出校門的大學生。從這里出去的電影演員王寶強,是房客們心里的傳說。
廉思調查后認為,“蟻族”是一群來自西部農村或者縣城的高智商群體,其中來自農村和縣城的比例分別達54.7%和20.7%,是名副其實的“窮二代”,他們接受了高等教育,渴望融入大城市,但沒有“富二代”或“權二代”的家庭背景,只能通過自己的拼搏和努力改善自己的處境,“他們對自己的未來充滿希望”。
“群居”不合法,但在北京的每一個角落,可能都存在著群居的事實。在中國農科院東邊的天馬公寓就是聚居點之一,山西大學在北京實習的學生高源和崔鵬今年7月將畢業。他們開始住的是8人間,后來住到20人間,房租都是每月290元。“同一個宿舍的人根本就不認識,誰今天來了明天走了根本就不知道,最難受的是根本沒法睡覺,貴重的東西也不敢放在身上。”他們找到黃日新,聽到“膠囊公寓”已經住滿人的消息后,臉上很失望。
“看了《蟻族》之后,我受到很大的震撼,這些孩子都讀了大學,可政府卻不能為他們解決所面臨的突出問題,讓他們成了蟻族。他們高智、弱勢、群居,很堅強,作為過來人,有必要幫助他們。”黃日新對記者說,從2009年起,他就花了一年的時間來準備,最開始叫“蟻族公寓”,后來聽從別人建議改叫“膠囊公寓”,還申請了國家專利。
黃日新說:“膠囊公寓的定位是‘流動人口的臨時居留所’,本來設計的思想就是既讓你住得舒服,也讓你住得不舒服,住得舒服的意思是比唐家嶺的上下鋪和在街頭流浪要舒服,開支也不高,但如果找到了工作,工資收入有改善了,住房需求提高了,就會覺得住得不舒服,自然就要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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